南簌

春天快来了

 在通往村里唯一一颗红梅树的路上,走着一个女孩,她两只手插在了兜里,大半张脸都在围巾里围着,能看见的只有露在外面的那一双好看但无神的眸子。

    其实,对于那家茶楼里的谣言,祚者不可能毫无感觉。

    实际上,她痛苦的发疯,每次听见那些恶心的男人嘴里蹦出桐仁的名字的时候,她都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们!

   但是没有用,她改变不了现状,她堵不上悠悠众口的嘴,她甚至连站出来为桐仁澄清谣言的勇气都没有。

   她恐惧,恐惧极了,同时,她也愤怒极了。各种千奇百怪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,裹狭着她的心脏,她快要疯了,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自己!

    但是,不行,她还要守着桐仁,守着那棵红梅。

    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……

    在祚者的外套口袋里,有一支笔,就是那天失踪的那支笔。

   遗憾的是,那支笔回来的时候破败不堪,几乎已经不能写字了,原本漂亮的浮雕花纹被磨得几乎看不见了,放在太阳底下也不会再有莹莹的白光了。

   有时候,她在太阳底下看这支笔的时候,会突然轻轻的笑出声来。因为她想到了桐仁。可笑着笑着,眼泪就淌下来了,因为桐仁已经不在了。

   那个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终究不一样,一个有桐仁,一个没有。

   眼看就要到院子门口了,眼看就要见到桐仁了……哪怕是假的。

   就差了两三步,她被硬生生拦下了,就如同那天桐仁被穿心的时候,也是差了两三步。

    从此,就是差了一辈子。

   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祚者还是面无表情,脸闷在围巾里,声音闷闷的。

   “我们要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?”

   又是那熟悉的声音,她一听到这声音,就会想起那天祚者被穿心时喷溅出来腥甜鲜红的血液,又想起,在桐仁最后一口气时怎么也止不住的血,那是她生命的流逝,就在她手里流逝。

    这样的觉悟让她忍不住几欲干呕,胃止不住的痉挛。

    “啧,反应这么大?怎么,那要是我碰一下你,那你还不是得把胃吐出来?”她挑着眉阴沉的盯着祚者,然后发出了近乎尖叫的嘲笑声。

    有一个人起头,其他的自然就跟着那个起头的。

    霎时间,那棵红梅树周围充斥着带着嘲讽,羞辱,藐视,讽刺的大笑声。

    这简直是精神污染!本来精神就不好的祚者被她们逼的几欲崩溃。

    她捂住几欲炸裂的脑袋,但是那嘲笑声的声浪几次席卷她的耳朵,冲击着她的鼓膜。

    祚者快疯了!

    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――杀了领头的那个人,为桐仁,为她自己,为被践踏的信仰报仇!

    她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拔出那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笔,狠狠的向那个阴冷的女人扎去!  

    那女人本来还在笑,突然被袭击,毫无防备,生生被扎了个正着。尖利的钢笔扎进了皮肉,扎出了鲜红的血液。

    她疼的尖叫了一嗓子,抬手抓住了祚者的头发,然后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。她痛苦的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,一时气不过,冲上前去又是“啪啪”两巴掌。

    祚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,但她手里还紧攥着那支钢笔,那是她的宝贝,她信仰的寄托,即使破败不堪,即使沾上了脏污的血,那也是她的笔!

     它可以弯!但它不能折!

    “把她给我架起来!”那女人阴冷又尖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。

    祚者莫名烦闷,为什么不能把耳朵关上呢?

    然后祚者就被人架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祚者知道该轮到自己上刑台了,就如同那天一样她们狂欢着,以别人的痛苦为食,恶心至极。

     那女人就站在祚者的面前,揪着祚者的头发,迫使她面向自己。

   “既然你快死了,还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,别耽误我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好事坏事都让你们做尽了,还有什么好问的?”

   “这可是你说的,以后可在没机会问了”

    祚者盯着她,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声,就如同高贵的主人看向低贱的狗一般。

   不出所料,女人被这一声极带羞辱以为的笑声惹恼了。

    她揪住祚者的头发,猛地一扯,再往前一推,就只看见一朵鲜红的花盛开在她的背后。

  那柄曾经洞穿过桐仁心脏的长矛,现在也洞穿过了祚者的心脏。

   痛!是真的好痛!原来那天长矛洞穿桐仁的心脏时,她是那么痛,痛到极致,痛到麻木。

   她捂住伤口,一点点的挪到了那颗红梅树下,静静感受自己生命的一点点流逝。

   那一天,桐仁的生命就这么在自己手中静静的流走了,现在,终于轮到自己了。

  天已经黑了,祚者不知道是天本来就这么黑还是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。她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,但她还紧紧握着那支笔,即使它肮脏不堪,即使它的笔尖弯折的。

  院子里有多少人,还有没有人,祚者已经不在乎了,她现在唯一担心的,就是死了之后,能不能再见到桐仁。

   她仿佛身在混沌中,周身皆是彻骨的寒凉。

   “祚者!祚者!你醒醒!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?多冷啊,快跟我进屋,我屋里还有上次没吃完的花饼呢!”

   这是桐仁的声音!

    祚者有点不可置信,但还是想睁开眼,哪怕是一场失望也好。

   她拼命控制着眼皮,拼了命的想让它睁开,她的睫毛翕动,却怎么也睁不开。最后无力的流下泪水,什么也做不了。

   “祚者!你怎么了!?你怎么哭了!?啊?你醒醒!”说着,祚者便感觉到了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自己冰凉的手。

   她被那温热吓醒了,因为已经好久都没有体会过像这样温暖了,她一时竟有些承受不住。

   她睁开了眼,却不敢扭头,怕那声音是一场梦,醒了,就没了 。

   但那声音还在响,这令祚者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回头。

   “祚者!你到底怎么了!?你看着我!”

    这下祚者彻底控制不住了,颤抖而又坚决的回了头。

   她看见了桐仁!

   这下子她彻底坚持不住了,所有故作坚强的面具顷刻间崩裂,这些天她所有隐藏起来的情绪,一瞬间爆发出来了。

   祚者崩溃了。

   有时候让一个人崩溃特别简单,只需要一个人,一句话,一个动作,甚至是一个字。

   祚者从来没有哭的这么崩溃过,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发泄出来。

   这些天她所承受的痛苦和绝望,是用任何一中方式都表达不出来的。

   桐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,但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,她只能默默抱着她,给这个崩溃的女孩最后的肩膀和依靠。

   终于,祚者哭累了,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。她从桐仁的怀抱里离开,出神的盯着她,就像在看什么宝物一样。

   失而复得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,但肯定要比其他事情带来的喜悦要猛的多。

   “祚者,你饿了吧,我去给你拿俩花饼吃。” 

 “我做了一个梦……”祚者的声音极其沙哑,就和声带被撕毁烧烫过一样。

    “那是个特别可怕的噩梦,梦里的我什么都没了……甚至连你也……”

     “祚者!”没等祚者把话说完,桐仁就打断了她。

     她坐回祚者身边,抬头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:“在那个梦里,我死了对不对?”

   “……不……我……”一时间,祚者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我也真正死了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不!怎么可能!你没死!你就在这啊!你怎么可能死了呢!?”

     桐仁看着她轻轻的笑了,“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啊,如果我还活着,你的眼睛里怎么会没有光,甚至连我都没有呢?”

    “不!”祚者尖叫起来“怎么可能呢!”

     “你明明……明明……”祚者根本不敢接受现实,她恐惧。

   她情愿永远活在这梦里,也不愿接受这空欢喜一场。

   “啊~苔苔啊~我原来是想好好守护你眼里的光的。”

   桐仁微微歪头,冲她笑了一笑,然后突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支笔,那是她的笔,此刻在桐仁的手里却泛着猩红的光。

   她将笔递到了祚者的手中,手掌一翻,就包住了祚者那个那笔的手。

   桐仁手里的温度,顺着掌心一直传到祚者的手里,再经由祚者的手传递到那支笔上。

    她低头轻轻笑着,呢喃了一句“春天快要来了”

   祚者看见了自己的笔发出了点点莹莹的白光,虽然几乎看不见。

   她看着那白光,忽的笑了,然后反手握住了桐仁的手,轻轻的把那支笔夹在了中间。 

    祚者忽然间松了一口气,她轻轻的倚在红梅的树干上,笑着睡了过去。

   虽然我们眼里的光没了,但我们心里的火还燃着

  心中的火不灭,我们的笔就永远不会消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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